leo

浮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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顶跨男神:



姚莉丝Lily:







【中】
















  宗之潇洒美少年,举觞白眼望青天。








  陈深是大寒那天到长沙的,我们几个随侍的弟兄在列车站相迎。独独那人来的晚,是掐着时间来的,他身子虚耗的厉害,受不住外面凛冽的冬风,裹着厚厚的貂绒大氅,整个人都埋进去了。








  除了我没人知道佛爷何以突然清减的厉害,都只是惴惴,疑心日本鬼子是不是又要打来了,时事紧张,才累得他一身清瘦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也确实是军政繁忙,他房里的灯时常亮到半夜,偶尔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,听得人心烦意乱,后院那孽种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,哇哇哭个不停,也是心烦意乱。








  底下的丫头婆子都私下嘴碎,说佛爷怎么不亲近少爷了,一开始还整天抱在怀里不离手,一年到头难得的几句话全都说给这“咿咿呀呀”的小东西听了,转而过了大半个月就离得远远的,也不是不理会,倒是有几分克制的意思,只仓促望一眼,便不肯亲近了。流言稀奇古怪,有说是佛爷在外面养了外室,夫人失宠了的,还说的有理有据,搬出七大姑八大姨的旧例,说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最是守不住;也有说是夫人红杏出墙,佛爷怀疑少爷不是亲生子的。我亲耳听见那打水的婆姨同烧水的讲,你看少爷那小嘴儿,跟个猫儿似的,既不像佛爷又不像夫人,我看这事儿难说。烧水的不信,说你看眼睛呢,桃花儿眼,可不跟佛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。








  我半夜偷偷溜去看那孽种,愤愤,却也无可奈何。你这小东西,倒是会捡你爹娘的好处。








  前几日他又熬到半夜,夜里风霜重,窗外的梅花还没开全,被风扫落了几颗花骨朵。他喝热茶提神,倚窗靠着,平白叹了口气,说花尚未生便死,也是可怜。我跟在后面没说话,心里却惊奇,自我十岁跟着他以来,这人便是众望所孚的千金之子,素来寡言有力,胸有山川,曾经为了接待英国大使倒也学过插花艺术,但果真让他吟诗赏花?可莫跌落我大牙才是。








  可见还是那孽种不好,没得让他柔软了几分,而这柔软于他又是不必要的。








  寒风从窗缝里渗进来,他退了两步,虚握着拳咳了咳。我拿大氅给他,他消瘦得厉害,肩背似乎承受不起华贵厚重的皮毛,却毕竟撑住了。他尖尖的下颏埋进领子里,像是西洋电影画报上丰乳的女郎,戴着长长的钻石吊坠,一路陷进乳沟中。只是女郎令人心痒,他却令人心疼。








  后院又传来婴儿的哭啼声,我叹了口气:”少爷该是心疼佛爷了,佛爷一咳就哭,要不休息了?”——后来臭算命的很是诧异了一番,说万没想到我这样的呆子也学会了“委婉”,我心想断不是如此,而是愤愤,你折磨得他这样,我利用利用你又如何?








  他微微蹙眉,像是水雾模糊的远山忽然清晰了起来,露出鲜明的线条。他低头摩挲着腕上的双响环,发出泠泠声响,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,但我知道他在不安——我这辈子都耗在琢磨他上了,这破铜烂铁正是陈深送的,他若不是想念,便必然是不安。








  “嘉深……别是病了吧?”须臾,他终于低低问。








  “佛爷既然担心少爷,何不自己去探探?”








  他长长的眼睫垂下来,似是低头啜水的鹿,我偷乜见他眼中的春山春水,春色无边,也看见几分不得以的苦楚。分明在意,何必折磨自己?








  “他要来了,太黏着嘉深,会叫他看出来,”他忽然说,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陈深,用的是“他”,我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,只是见他眼睛垂得更低了,却仍掩不住溶溶翠色,点滴欲流,我便知晓他在说谁了,心里一时只觉得空,原来他念着陈深的时候,是这样的。








  “难道……佛爷不打算告诉陈先生?”我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,一时惊住,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,“佛爷为了这小……小少爷吃了那么多苦,且不说娩子之痛,单是那几月就遭多少罪?几口清粥都吃不下,吐得昏天黑地,又怕旁人看出来每日藏着掖着,到头来还全自己担着?那做父亲的也未免太轻松了些!“








  他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忿然,淡淡笑了,有点无奈的样子:”你再吵下去全长沙都要知道了。什么’那做父亲的‘,我不是父亲么?他既然由头至尾都不知道,就索性不要让他知道了……说出来也不会信的。“








  很久之后我才依稀明白了那一刻他绝大的恐惧和无措,长沙张氏,号令一方,他素来是要做什么就做什么,说想要月亮,底下人也只有去摘的份儿,哪有向我做解释的时候?不过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,想听一句别人的意思。他当时定然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怪物了,都不敢和陈深说自己给他生了个儿子,这世上真是再没见过这么惹人恨的事儿。








  可当时我没读明白,耗了一辈子在他身上,他却仍是个层层叠叠的谜团,拆开一个,又有一个,说话总是这么弯弯绕绕的,心思重,看着便累。








  他侧耳细细听了一阵子,后院渐渐消停下来。他抿着唇,把笑意也捺下了,只余个浅浅的笑涡能看出几分真意。我心里一酸,冲口而出:“那陈深……究竟是怎样的?”








  电灯熏得琉璃灯罩有些发黑,寒梅未著,茜红数点,他微偏过头,没有被我冒犯的意思,是极认真的思索神色,然后便缓缓笑开,恰似春风过。但他素来是不怎么笑的,从前我读到周幽王,那时年龄尚幼,不那么明白尊卑贵贱,大剌剌去问他,可是如褒姒,倾国一笑?他也不生气,淡淡说,无事可笑。后来我懂了尊卑贵贱,明白佛爷之尊自然不能像我似的没事儿就把门牙露出来,要端着。








  可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,那么多年少见他笑,竟真是无事令他欢喜,无事可笑。








  这么多年不欢喜,偏偏陈深让他欢喜。








  “宗之潇洒美少年,举觞白眼望青天,”他沉吟片刻念了句诗,这诗我学过,对崔宗之也很是神往,希望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玉树临风的美男子,却没想到居然又被陈深这混小子捷足先登了,果真宿世仇敌。”我看见他的时候,他很不一样的,年轻,很有精神,旁边人都比不过。“他没说是怎么比不过,但也正常,他鲜少向别人解释什么,总之在他眼里,就是别人都比不上陈深。








  ”他学西洋文学,给我念很多诗,有些我听过,有些没有。他念诗的时候声音很平淡,不是为了炫耀,也没有多么充沛的感情,就只是尽量把每个字都念的很清楚,让我听见就好。我问他,他说这是’工匠精神‘,没有为什么认真,就是认真。我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,后来才知道他只比我小一岁,却学生气那么多,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想起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,“他笑了笑,”说起来当时都准备去剑桥了,家里突然变故,也就耽搁下来,不然我们该早遇上几年的。“








  这是说他父亲离世的事,当时九门很乱,有人叛变,他提着枪踹开叛徒头子的大门,那狗娘养的没看上这个年少的张家少爷,嘴里不干不净的,被他一枪崩了。几个小兵说少爷这脾气真大,但我知道不是,他提着枪就是来杀人的,不管这个人说什么,他都杀定了。坐稳位置之后九门当家的都来拜见他,我第一次站在台阶下仰视他,他的额头上添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疤,是他那天杀人之后不慎磕到门口石狮子磕出来的,我偷笑了很久,但是出来还是要说是为了平乱,是男人的功勋。








  ”那……“我有些犹疑,始终没弄明白他这样心性怎么甘于人下,九门之首,毕竟是心比天高。








  他似乎从我骨碌碌打转的视线里读懂了我的意思,微抬起下颌,高傲得像只鹤:”我欢喜他,想给他我有的。给什么,怎么给,都是我的事。和旁人没关系,和他也没有关系。”








  “这似乎对陈先生有点……不公平?”








  “他很好的一个人,有没有我都很好,”他撇过脸,半张脸陷进暗色里,我知道他不想再说下去了,“儿女情长,红尘十丈,固然滋味无穷。只是时势如此,还该有家国天下,亿兆黎民。”








  我觉得他太累了。试想,要是看门的二狗子因为要和国家共存亡而不肯娶媳妇,一定能把他那个肺痨老爹给气精神了,但是放在他这里就是英伟丈夫,就很自然。








  他欢喜陈深,觉得陈深很好,已经解释了所有。情爱本身无因由,他收着华兹华斯的诗,也不过是因为念诗的人。臭算命的打了一辈子光棍,根本不懂,说什么陈深是有见地的,其实陈深果真送两句你侬我侬的酸诗,他该是更高兴。








  欢喜一个人,总想着也被欢喜。九门之首和二狗子在这点上不会有什么区别,可见陈深是个酸腐文人,根本不解风情。








  列车嗡鸣,从烟囱里喷出白气。他站在最前面,我在后面一步,脖子伸得老长,想看看这上海来的崔宗之该是什么样的风采。








  陈深是一个人到的,三件套剪裁合体,挂着怀表,提着行李,是摩登先生们时兴的打扮。我第一眼还挂不上去看他长得如何,先去看他的嘴唇——便愈加泄气,和那孽种果真是一样,又不知自己泄气什么,难道还能不一样?








  再去打量,便想起臭算命的说的,也是极好看。宗之潇洒美少年,举觞白眼望青天,可恨。








  他朝着陈深温温笑了,下巴半埋在领子里,像是披着雾的花,开得朦胧。陈深和他握手,声音很低地说,瘦了。








  我真是气死了,也许不是陈深不解风情,也许九门之首和二狗子确实还是有点不同。








  他没说话,眼睛垂得很低,溶溶翠色快要滴下来,下巴却还要固执地抬起。我看见陈深微微摇头,笑了笑,有点纵溺的意思,分寸却拿捏得很好,不至于冒犯。我开始疑心是佛爷他老人家自个儿眼神不好了,哪来的学生气,我怎么见不着?倒是他自己,架子端上天也掩不住那欢喜的小心思,眼神藏也藏不住。








  回府上的时候我从后视镜偷眼望,陈深覆着他的手,望他,他望着窗外,颊边有浅浅的笑涡。








  后来想想,他们欢喜过一段日子,至少是他欢喜过。但就在这段时间里,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把冷箭对准了他的背心。我还记得他倒在雪地里的样子,他的脸比白水晶还要透明,青蓝的月光几乎要透体而过了,无数杆枪指着他,他定定望着居中那人,一字一顿:“设使天下无有孤,不知当几人称帝,几人称王?”








  但这时我和他俱不知道,我在愤愤,在难过,在偷觑,他在欢喜。我看着他和陈深在漫天烽火中庄重又缠绵,该庄重的时候就很庄重,他拿着马鞭沿着地图上的湘江讲解防线,陈深听得很认真,给的建议很少,被采纳的很多;该缠绵的时候就很缠绵,陈深取过他手里的马鞭,绕在自己脖子上,笑着说只恨不能为你死,他不说话,垂着眼。








  旁人都说督军和佛爷关系真是赛过亲兄弟的好,冬日里缺粮,佛爷请了几个长沙的粮商在城中老字号火宫殿吃素宴,是希望他们捐粮的意思。平日里都是在张家门下乘过凉的人,让吐出几个子儿来就不肯了,都闷头大吃,不接佛爷的话。佛爷本身也不是擅长辞令的人,一时头疼,倒是这新来的督军颇有几分舌战群商的气概,一通安抚加威胁的话收拾得粮商服服帖帖的,粮商们当天回去就把粮食抬到官仓门口了。








  “你今日做的比我好,我有点欢喜,又有点不欢喜,”回去路上,我听见他同陈深说。








  陈深笑了笑,覆着他的手,轻轻拍了拍,凑得很近,声音温热:“你是一片不肯蓝的海。”








  我听不懂,所以我气死了。但我又不能朝他们发火,只能回头找到二狗子,痛批了他一顿,国难当前,还娶了新媳妇,可见是个没心肝没抱负的人。








  陈深来的第四天,主动提出要看看嘉深少爷。他当时有点犹豫,却找不着拒绝的理由。我很理解,毕竟他很少找理由,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了,不做也没人敢来问为什么。张嘉深两个月大了,托爹娘的福,长得还是人模人样的,陈深很小心地抱到怀里,“咿咿呀呀”地逗弄他,张嘉深就咧着嘴“咯咯”笑了。奶娘惊呼一声,说哎呀少爷惯憎生人碰,倒是和您亲热。








  我觑他,他脸色有点僵,一半是隐秘的期许,一半是忐忑。陈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,忽然说:“我看嘉深倒是和我像,尤其笑起来的时候,你说是不是?”








  他在问他,我见着他缓缓垂下眼睛,声音很稳,吐字很慢:“惯会占便宜,自己生个去!”








  “我怎么生?我只能劳驾别人生了,”陈深挤眉弄眼,“但大概这辈子没机会了,哪还有人肯要我的?我就把嘉深当我自己儿子看。”








  他深深呼吸,很久才轻声问:“你欢喜嘉深么?”








  “欢喜,我很欢喜的。”








  那大概是第一次,他望着陈深,陈深没有望他。
















  也曾佛前开一朵,小住红尘,小住红尘因爱麽?








  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【今天是发烧莉,速度慢成shit,写成一坨shit……orz】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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